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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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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,桑湄照例睡到日上三竿。慢悠悠起了床,擺弄了會兒殿裏的盆栽,又慢悠悠吃了午膳,這才打扮一番,一輛低調的馬車,載著她往潘府而去。

潘夫人一早得了話,早就翹首以待,馬車一在府門口停下,便立刻親自來迎。

桑湄提裙下了車,朝潘夫人一笑:“姐姐,好久不見。”

“妾身見過娘娘。”潘夫人朝她端端正正行了一禮,卻被桑湄一把扶住。

“姐姐何必如此見外,你我姐妹相稱,不還是姐姐提出的嗎?”

潘夫人略顯尷尬地一笑:“今日不同往日……”

“若姐姐也非要如此客氣,那我也便依著規矩,再也不來見姐姐了。”說罷,桑湄就佯裝惱怒,轉身便走。

潘夫人連忙拉住她,賠罪道:“好了好了,是姐姐不對,妹妹當心氣壞了身子。”

桑湄:“姐姐早這樣,不就行了嗎?”

兩人進了屋中,屏退左右,潘夫人看著桑湄,感嘆一聲:“妹妹似乎是瘦了些。”

桑湄摸了摸自己的臉:“太醫也說,我有些過於瘦了,讓我多補補身子。”

寒暄幾句,潘夫人似乎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,還是桑湄笑道:“姐姐應該有很多問題想問,卻又不敢問罷?”

潘夫人頗為不好意思地點頭。

“沒關系,姐姐想知道什麽,大膽問便是。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底細,有什麽好瞞著姐姐的呢。”

潘夫人的手在膝蓋上蹭了蹭,才有些局促不安地問道:“當初你無故從王府失蹤,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?若不是陛下問到了我們府上,我都還不知道這件事。”

桑湄笑意淡了淡:“被一些歹人鉆了空子,趁陛下不在,將我劫走罷了。至於這歹人是誰,我與陛下都清楚,卻不方便告訴姐姐,也是為姐姐好。”

潘夫人理解地點頭,又忍不住看了看她的小腹:“那……你那時候,懷著孕嗎?”

說到這兒,桑湄便忍不住黯然:“我那時候聽了姐姐的勸,叫了大夫來號脈,但大夫說我脈象不明顯,一個月後才有把握。誰知就在這一個月裏,我竟被人暗中灌了藥,直到小產那一刻,才知道自己真的是有孕在身……若非如此……我又怎麽會被劫走時,喊都沒能喊一聲……”

她聲音愈說愈低,潘夫人心疼地握住她的手:“妹妹受苦了。那藥是什麽藥?可有傷著身子?”

“藥倒不是什麽毒/藥,只是孕婦不能用而已。太醫說,我身子並無大礙,調養調養氣血即可。”

“那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。”

“今日我來找姐姐,也是因為宮裏找不到說話的人,滿腹心事,也只有說給姐姐聽,才能有人開解。現在人人都覺得,陛下放著滿長安的貴女不要,非得立我為後,定是我狐媚惑主,可又有誰能知道我的苦楚?早在我被人所害的時候,我就心死了,後來僥幸逃脫,也不願意回來找陛下。可前段日子,還是被陛下找到了,是他求著我回來當這個皇後的,又不是我自己要當的!”桑湄委屈道。

潘夫人嘆了口氣:“外人不了解你,自然不會體諒你的感受。只是你的這些經歷,也不便對外人講,只能咱們姐妹間說說。但不管怎麽樣,也算是苦盡甘來,陛下也不曾負你,如今你都要是皇後娘娘了,那就得拿出點皇後的派頭,可別老是跟之前似的,自怨自艾、哭哭啼啼的了。”

桑湄被她逗笑:“我自然知道。我在宮裏頭,穿金戴玉,耀武揚威,威風得很呢!下面的宮人,都被我馴得服服帖帖的。但我心裏頭仍舊憋悶,便只能來找姐姐發發牢騷了。”

“我若能做妹妹的知心人,那自然是我這個當姐姐的福氣了。”潘夫人給她剝了只橘子,塞到她手裏,“以後妹妹若是想找人聊天,直接讓人傳我進宮便是,何必勞煩自己動身。”

“是我自己想出來走走,也是陛下允準的。”桑湄抿唇一笑,“他自知欠我良多,便許我想出宮時就出宮,不必拘著那些俗禮。我不僅可以來府上找姐姐,我還可以跟著姐姐一同出去逛街玩耍呢!”

潘夫人驚訝道:“竟有此事?”

她咂摸了一會兒,想起以前奚曠的所作所為,又對比現在的所作所為,不由感慨萬分:“人吶,當真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。陛下現在倒當真是寵你得很,聽得我都有點羨慕了。”

桑湄說:“我聽說潘大人如今是尚書左仆射了,姐姐現在想必也是長安城裏的紅人了罷?”

潘夫人嗐了一聲,擺了擺手:“什麽紅人,無非是看我家老潘有從龍之功,所以來跟我走走關系罷了。但人家夫人們都主動示好來了,我也不能不給面子,是不是?這名頭雖然響了,但生活卻累了,也不知道哪個更好。”

桑湄問:“姐姐平日裏都做些什麽呢?”

“我在長安買了幾個鋪子,沒事的時候,就去看看鋪子的情況,或是應邀與人喝喝茶、看看戲什麽的。”說到這兒,潘夫人突然來了勁,眼睛都亮了,“你猜我在長安見著了誰?”

“誰?”

潘夫人一拍大腿:“楚瑟啊!她當初不是從通寧那個戲班子走了,和芙珠姑娘分家了嗎?當時我還不看好,長安能人眾多,她到了長安,無人捧她,說不定還不如在通寧混得好。結果人家頭腦比我想得活絡多了呢!”

“是嗎?”桑湄掩口,“她當初也來跟我辭行過,只是太久不看戲了,若你不提,我都要忘了。她現在是變成長安城裏什麽有名的角兒了嗎?”

“要說特別有名,那倒也沒有。長安城裏多年的角兒有的是,哪裏輪得到她一個剛來一年的新人?只不過說是後起之秀,倒是真的,也算是小有名氣呢。”潘夫人道,“起初我也不知道,還是王侍郎家的夫人找我一起去看戲,我才曉得的!”

“哪個王侍郎?”

“就是禮部那個王侍郎,慣會投機,去年千秋節,就是他排的《大同舞》,令先帝龍顏大悅。”潘夫人神秘道,“我為什麽說這楚瑟腦子活絡,就是因為她搭上了王侍郎呀!”

原來,一開始楚瑟剛到長安的時候,帶著從通寧來的一幫老夥計,一起經營一家新戲班,但沒有推手的新戲班要想出頭,何其艱難,過往攢的錢全投進去,也漸漸入不敷出了。後來,恰逢先帝駕崩,寧王登基,楚瑟主動去一家酒樓找到了王侍郎,說明了自己的來由。王侍郎平日就愛歌舞樂戲,看著楚瑟年紀輕輕,經營戲班不容易,便答應為她題個字。但楚瑟卻不是只要個題字這麽簡單,她說,自己是從通寧來的,是通寧的紅角兒,曾多次前往寧王府和潘府獻藝。她這麽一說,王侍郎便眼珠一轉,動了心。

於是他親自考察了一番楚瑟的戲班,看見裏頭管理井井有條,戲子功底也不差,只是因為經濟拮據,所以難以為繼,倘若有人能幫上一把,定有出頭的機會。於是二人一拍即合,簽了契,王侍郎負責給戲班註資,但往後十年內,戲班的所有盈利,都要分給王侍郎十之其一。

“竟有這事?”桑湄道,“看不出來,那楚瑟倒能想到這層。”

“倒也是奇了,長安裏愛聽戲的有錢人不少,她怎麽就偏偏去找了王侍郎呢?”潘夫人說。

“許是聽說了王侍郎的行事,覺得可以為之罷。”桑湄道。

“我那日同楚瑟聊了聊,她說因為他們初來長安的時候,想著要招攬客人,所以收費便宜,原本只是一些平民百姓來看戲,但自從找上王侍郎後,王夫人就拉了不少人過去,我就是被王夫人拉過去的,後來還有不少夫人也請我去那兒看戲呢。”

桑湄:“有沒有可能,是她們本就是為了巴結你,所以才對癥下藥,請你去看戲的呢?如此一來,王家既賺到了人緣,又賺到了錢。”

潘夫人恍然大悟:“原來是這樣!那照這麽說,我也得去討點分紅啊!”

桑湄笑道:“如此有趣,我也有點想去湊湊熱鬧了。”

潘夫人:“當真嗎?你若是去了,不清場,大家都認得你,清了場,那就是欲蓋彌彰,到時候‘皇後娘娘最愛的戲班’名頭一打出去,這不是白讓人家占便宜嘛。”

“也是。”桑湄點頭,“但我確實又有好久沒看戲了,倒是有些懷念一群人看戲的氛圍。不如我過兩日再來找姐姐,姐姐提前同楚瑟那邊說一聲,讓她來府上演,如何?”

“沒問題。”潘夫人一口應下,“楚瑟是個識時務的,我讓她的人嘴下把點風便是。”

兩人許久未見,天南地北地閑聊了一會兒,又把潘府的園子逛了逛,直到快要黃昏的時候,桑湄才告辭。臨走時,潘夫人還又讓她帶了些自家做的小菜回去。

回宮的路上,路半道堵了,秋穗出去打聽了一下,原來是有戶人家在迎親。

“既然是人家成親,那我們繞個道便是。”桑湄說。

繞道的路雖遠了些,但卻比擁堵的原路要快。桑湄半撩著簾子,正對著窗外的景致發呆,忽然見一個牌匾一晃而過,脫口叫道:“停車。”

車停住。

桑湄微微蹙眉,回頭望去,只見路旁朱門之上,端正掛著一塊烏底金字的牌匾,“衛國公府”。

秋穗問:“要進去嗎?”

桑湄垂眼思索片刻,搖了搖頭。

她放下簾子,道:“不是時候,且等等罷。”

無論是自己上門,還是召平樂入宮,衛國公府人多嘴雜,又不似潘府那般親近,總是不好處理。

更何況,在奚曠眼裏,自己與平樂,應當沒什麽特別的交情。他雖說了不會特意監視她的行程,但難保有人嘴快,主動告知。若讓奚曠起了疑,反倒不好。

只是桑湄沒想到,自己還未來得及找平樂,平樂卻先找上了門。

淩晨時分,連早朝時間都未到,桑湄就在睡夢之中被秋穗喊醒。

“娘娘,娘娘。”秋穗臉色凝重,“衛國公府的那位小桑夫人,求見娘娘。”

“誰?”這個稱呼太過陌生,以至於混沌中的桑湄竟一時沒能反應過來。

秋穗吐出兩個字:“平樂公主,桑彤。”

桑湄猛地坐了起來,看了看外面剛蒙蒙亮的天色,驚疑不定:“現在?她來找我做什麽?”

“不知道,只說是急事,想見娘娘一面。”秋穗道,“按理來說,宮門守衛應該直接駁回,但看她神色焦急,守衛也不大清楚娘娘的心思,因此拿捏不準,特來報予棲鸞宮。”

桑湄皺眉:“傳。”

殿內陸續點起火燭,她下了床,略洗了把臉,穿好衣裳,長發披散在腦後,便等著平樂上門。

平樂進來的時候,因為太過緊張,甚至被門檻絆了一跤,狼狽地摔在地上。

桑湄的眉頭不由擰得更深:“慌慌張張,這是要幹什麽?”

秋穗把門關上,將平樂扶起。

然而平樂索性就跪在了地上,膝行幾步,朝桑湄重重磕了個頭:“求姐姐救救我和康喜!”

她一身錦緞,骨肉勻停,養得極為不錯,顯然在衛國公府沒受虧待。但此時此刻,她臉色蒼白,發髻歪斜,若不是她主動前來,簡直就像是被人趕出來似的。

桑湄:“有話好好說。”

平樂咽了咽唾沫,眼底是掩飾不住的驚惶:“我……我把衛國公殺了!”

“什麽?!”

桑湄大駭,騰地站了起來。一旁的秋穗更是瞪大了眼睛,全然呆住了。

“就……就在今夜……我把衛國公殺了……”平樂囁嚅著,聲音顫抖,“但我騙下人說,我特意早起,是為了出門去給國公爺上寺廟的第一柱祈福香,但其實……他已經死在屋裏了……我不知道怎麽辦,只能來求求姐姐……”

桑湄深吸一口氣,腦後一陣發麻,卻強迫自己要冷靜下來:“你為什麽要殺他?怎麽殺的?”

平樂跪在地上,語無倫次地說:“今夜衛國公與人在外面吃酒,不用我伺候,於是我就把康喜接到了我屋中,與我一起睡。她平時是一個人睡在下人房間裏的,衛國公不在的時候,我就想讓她睡得好些。可誰知道,衛國公吃酒回來,沒回他的屋,卻進了我的屋——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半夜把我喊起來伺候的,但都是我去他屋裏,從沒有他來我屋裏的時候……不知道今天是為什麽……”

她半夜被酒氣熏醒,睜開眼,卻看見了令她魂飛魄散的一幕——

一個巨大的黑影,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她的身邊,卻不是在對她做什麽,而是正壓著睡在她旁邊的康喜,動手動腳。

康喜被他蒙住了被子,人又瘦小,動彈不得,只能發出嗚咽的聲音。

平樂嚇瘋了,慌忙去推他:“國公爺,國公爺,認錯人了,認錯人了!我在這裏!我才是桑彤!”

喝了酒的男人力大無窮,哼哼著一巴掌把她掀翻:“沒認錯!爺找的就是你妹妹!”

眼看著他坐起來,要解衣裳,平樂手腳冰涼,再也顧不得許多,抄起自己的瓷枕,照著衛國公的後腦勺就砸了下去。

衛國公的影子晃了晃,倒在了床上。

平樂抖著手將康喜拖了出來,康喜抱著她,正要哇哇大哭,平樂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,低聲喝道:“不許哭!”

康喜憋住眼淚。

平樂坐在床上,抱緊了康喜,望著床上一動不動的黑影,渾身發冷。

外面有值夜的婢女,平樂不知道她們有沒有聽見裏間的動靜,也不敢點燈。

良久,她拍了拍康喜的背,小聲道:“你先下去。”

康喜的眼淚包不住了,一邊默默地流淚,一邊爬下了床,光腳站在一邊。

平樂扳住衛國公的肩膀,吃力地把他翻過身來,隨後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。

然後僵住。

她難以置信,又再次試了一下,卻仍舊探不到任何氣息。

到底是她太慌張了,還是睡著了的人呼吸不明顯?平樂心一橫,一把捏住衛國公的鼻子,哪怕是將衛國公弄醒,大發雷霆,她也認了。

然而,衛國公仍舊沒有任何反應。她預想中因為呼吸不暢,而會張開的嘴,也始終牢牢閉著。

平樂松開手,連連後退,直到跌下床沿,跌坐在康喜腳邊。

夜色無邊,淹沒了她的身軀。

“老畜生!”秋穗忍不住氣憤道。

“我並沒有想殺他,但我不知道為什麽,他被我敲了一下,就死了……”平樂喃喃,“後來,我把他衣服脫了,蓋上被子,假裝成他睡著了的樣子……天剛亮一點,我就出去了,我說國公爺還在睡,但我要先去趟寺廟燒香……平時我也經常出門,所以沒有人攔著我,但我怕帶上康喜太過可疑,所以我就讓問風先帶她回屋接著睡去了……對了,問風,姐姐,問風現在是我的婢女!她來長安,是我把她帶進國公府的!”

平樂抓著桑湄的裙擺,哀哀道:“我不想死,姐姐,康喜也不想死,求求你,幫幫我們!”

桑湄閉了閉眼,對秋穗道:“去請陛下來。”

平樂誤殺衛國公這種事,她沒本事、也沒權力能瞞住,平樂要想保命,就得趁著事情尚未發酵之時,率先上報奚曠。

秋穗立刻飛奔出去,而殿內,桑湄沈聲繼續問平樂:“國公府裏有哪些人?”

平樂飛快道:“有很多女人,都是衛國公的女人,他還有一個夫人,常年抱病,一般不管外面的事。衛國公府幾代單傳,這一代也只有國公夫人生了個兒子,才十四歲,還在書院讀書,大多數時候都寄宿在書院學舍,每旬回家,也多半和他母親在一起,衛國公並不怎麽管教。其他的,就沒了。”

“衛國公有什麽顯赫的親戚嗎?”

平樂思索了一下,搖搖頭:“只有些朋友,親戚倒並沒聽說。”

“國公夫人呢?”

“衛國公是世襲爵位,傳到他這一代,只剩個名頭,國公夫人祖上經商,家境殷實,只是為了疏通宗族子弟,方便博取功名,這才嫁了衛國公為妻。”

桑湄沈吟道:“也就是說,衛國公一死,整個國公府,就只有國公夫人能作主了?”

平樂楞了一下:“是……是罷。”

她在國公府這麽久了,見到國公夫人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。下人們喊她“小夫人”,一是討歡心吹捧,二是她得寵,確實有那麽小小一點兒權力,可以跨過國公夫人做事。但眼下她犯了事,衛國公又死了,闔府上下說話有效力的,自然只剩了國公夫人和她的兒子。

“他們夫妻,關系並不好?”

“談不上不好,只不過是疏遠。”桑湄冷靜的提問,也逐漸讓平樂恢覆了一點理智,她看著桑湄,眼中逐漸期盼起來,“姐姐,若是陛下不追究,國公夫人也不追究,那我是不是就……”

“你問我沒用。”桑湄道,“陛下那邊,我或許可以游說一番,但國公夫人怎麽想的,我又如何能知?”

平樂有些失魂落魄道:“就算他們夫妻情分淡薄,國公夫人定然也不喜歡我……她若是想把事情鬧大,那陛下豈不是也不能包庇?”說到這兒,她忽地一寒,“若我的罪名公諸天下,那姐姐的皇後之位……”

先前因為殺了人,大腦空白,只想著自己要保命,所以下意識求助桑湄。但現在稍微冷靜下來回想,她才發現,自己招惹了多大一個麻煩。

可笑她之前還給桑湄寄信,說如果在長安有什麽需要幫忙的,她都會幫,可誰能想到,到頭來,她不僅沒能幫到桑湄,甚至還把她拉下了水。

“你但凡是晚三個月……”桑湄長嘆一聲,“罷了,殺便殺了,這種人,多活三個月,也是浪費糧食。”

她又問平樂:“在你看來,衛國公是個怎樣的人?”

平樂怔了怔,繼而露出一個覆雜的表情:“惡心。”

“惡心?”

“惡心。”

平樂低下頭,眼眶微紅:“其實這也是我自找的。衛國公喜歡主動且聽話的女人,若我一開始就拒絕他,他也不會對我有興趣。可是我想,如果連衛國公都不喜歡我,那我在衛國公府怎麽辦?讓康喜和我當一輩子的下人嗎?我不甘心,只有得到了衛國公的寵愛,我才能想辦法有機會做別的事。可是……他讓我惡心。我有過後悔,卻已經不能後退了。”

她剝開身上的衣服,把自己的肌膚展露給桑湄看。

桑湄目露震駭。

平樂把衣服穿上,苦笑一聲:“我自討苦吃,是不是?但在今夜之前,我都覺得,至少我得到回報了,可我萬萬沒有想到,這個老畜生,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看上了康喜……她才那麽小啊……要是她真的出了什麽事,我一定將這老畜生,當場千刀萬剮。”

桑湄沈默片刻,道:“康喜知道你這樣嗎?”

平樂搖了搖頭:“她不知道,我沒給她看過。她只是以為我嫁給衛國公了。”

一時安靜。

天漸漸地亮了起來。

秋穗沖入門內:“娘娘!”

桑湄擡眼:“陛下呢?”

“奴婢晚了一步,陛下已經動身去金鑾殿上早朝了!就算再追,也追不上了!”秋穗氣喘籲籲,跑得額頭都在發汗。

聽了這話,平樂頓覺眼前一黑,頹然跌坐在地。

桑湄額角青筋跳了跳。

事已至此,若是等奚曠下朝,衛國公的屍體也該被人發現了。幾個轉念之間,她已當機立斷:“秋穗備車!去衛國公府!”

平樂瞪大眼睛,急道:“姐姐不可!若是姐姐主動卷入,只怕還要麻煩!”

“你來找我,宮門口的守衛早就知道了!豈能瞞得住?”桑湄神色冷峻,“趁著尚未有人發現,先發制人才是要緊!”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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